中國證券報 2013-12-13 14:48:32
時隔“三聚氰胺事件”五年,中國奶業再臨大考。今夏以來,一場奶業史上最嚴重的奶源短缺席卷全國,生鮮乳收購價和終端乳制品價格雙雙創歷史新高。
另外,規模化養殖的主體到底是企業還是農戶也成為熱議焦點,記者在調研過程中不斷有學者呼吁,規模化養殖的主體要回歸農戶,發展家庭牧場。
“從世界發達國家的經驗來看,無論是新西蘭、美國,還是歐洲,奶牛養殖都是以家庭牧場為主,而中國除了學習發達國家的經驗外,以農戶為主體發展家庭牧場相對于企業也有先天優勢,因為農戶有自己的土地,也有一定的飼料來源,所以在價格波動時抗風險能力要比企業強。中國的土地政策和環境政策也決定了家庭牧場會成為將來規模化養殖的主流。”內蒙古農牧科學院總畜牧師、奶業協會常務理事金海對中國證券報記者表示。
在現實中,家庭牧場也正以一種意想不到的方式發展起來。記者在河北調研時發現,很多家庭牧場正從養殖小區中“孵化”出來,在散戶大量退出的同時,大戶通過收購散戶賣掉的奶牛進一步壯大。行唐縣東安鄉奶農劉建輝便在去年11月份集中收購了多個散戶賣掉的50多頭牛,目前養殖規模已達120多頭,而劉建輝所在的小區養殖戶通過“兼并”,現在已經全部發展為大戶,小戶已不見蹤影。
養殖小區的老板則是另一只正在崛起的力量。郭連喜告訴中國證券報記者,“現在養殖小區里的散戶正在加速退出,小區老板卻是‘不進則退’,只能通過買牛來填補閑置的牛舍,否則只能虧本。比如我從2011年開始已經買了200多頭牛,光是今年就買了七八十頭,下一步還要繼續買牛。”
另外,通過規模化實現管理水平和養殖效益的提高,也是小區老板逐步向家庭牧場發展的一大動力。郭連喜指出,“規模化只是手段,不是目的,養殖小區的升級改造同樣重要,比如要推行TMR這種先進的養殖方式就要首先對牛進行分群,對不同種群的牛提供不同的飼料,所以如果散戶太多的話就很難推行這套管理模式,今年我的小區里之所以流失了這么多散戶,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因為在我的小區里推行了這種養殖方式。”
但是家庭牧場在培育和發展的過程中還存在資金、技術、管理等諸多方面的實際困難。
定價機制畸形
弱勢奶農亟盼利益平衡
“中國奶業發展史上的兩次重大事件,三聚氰胺事件和今年的奶源短缺事件,雖然一個是質量問題,一個是產量問題,但兩者共同的和深層次的原因都是奶企與奶農利益平衡機制的問題。”宋亮表示。
在旭泥板村,中國證券報記者注意到,在相隔幾十米的地方存在著梁利娥的奶站和另一家奶站,分別給國內的兩大奶企供應鮮奶。但奇怪的是,在奶源如此緊缺的情況下,兩家短兵相接的奶站卻并沒有劍拔弩張的氣氛,“實際上,兩家奶站,或者說背后的兩家企業之間在奶源上并不存在競爭。”侯麗鎖告訴記者。
而兩家奶站和兩家企業相安無事的結果是,旭泥板村的原奶收購價被死死地摁在了地板上——僅有3元/公斤,遠低于同期全國平均水平,這也成了中國奶企與奶農關系的一個縮影。
“在中國,只有牛奶是由企業單方面定價的,”李勝利指出,“因為奶農每天都要擠奶,擠出來的奶又必須當天賣給企業,奶農處于弱勢地位,只能被動接受。”
除壓價外,壓級也是奶企打壓價格的手段。行唐縣奶業協會會長盧文學告訴中國證券報記者,“三聚氰胺事件剛發生那會兒,企業都是明碼標價,蛋白質含量多少、脂肪含量多少都在電腦上有顯示,優質優價,可現在企業就給你一個總價,你自己去算吧,根本不透明。而且現在都是企業自己檢測,含量多少企業自己說了算,很不規范。以前的時候,小區好做點,奶農積極性也高,大家互惠互利,但現在優質不優價,陷入了惡性循環。”
李勝利更是一針見血地指出:“這次的奶源短缺問題可以說是企業自己掐斷了自己的奶源。”
而當下的中國奶業更是形成了奶企、養殖小區、奶站、奶農多方博弈的格局。在這種格局下,各方拿到的奶價也分為三六九等,其中規模化牧場拿到的奶價最高,養殖小區和奶站次之,奶農則最低。在有些地方,奶農和規模化牧場拿到的奶價甚至相差一倍,很多養殖小區和奶站也能賺取多達一塊錢的差價,食物鏈最底層的奶農如同任由宰割的羔羊。
奶企在接受記者采訪時則無不將其歸結為質量差異所致。但李勝利指出,“從乳蛋白含量上來講,它們之間沒有明顯的差別,即使衛生指標、體細胞數上稍有差距,也不能說他們的奶質量不行。規模化牧場的收購價之所以那么高,很大程度上是搶出來的結果,顯然是虛高了,而奶農拿到的收購價又太低了,并不能反映牛奶的真實價值。”
袁運生表示,“要解決這一問題,根本上還是要盡快建立起奶企和奶農的利益平衡機制,比如可以從兩個方面入手,一是建立價格協調機制,由乳品企業、奶農代表及相關專家通過價格協調的方式確定生鮮乳收購最低價格、最高價格以及奶農結算價格;二是建立參股機制,采取乳企自建奶源基地,奶牛養殖企業自建乳品加工廠,二者相互參股、控股。”
但是長期以來,利益平衡機制的建立始終“知易行難”。早在2008年,內蒙古自治區政府便發文提出成立生鮮乳價格協調委員會,建立合理的生鮮乳價格形成機制,但時至今日這一機制仍然沒有建立起來。而奶農參股更多的時候也只是“看上去很美”,由于散戶的奶牛大多質量偏低,實際上很難達到企業的入股條件。
不過兩種機制也有不少成功的實踐,比如上海市的價格協調機制便取得了不錯效果,記者在內蒙古調研時,內蒙古奶聯科技有限公司副總經理李兆林告訴記者,在公司主導發展下,奶農以現有奶牛按入股分紅、保本分紅、固定回報、合作生產的“奶聯社”至今運行良好。
除以上措施外,要建立奶企和奶農的利益平衡機制,根本上還是要提高奶農的市場地位,以此增強奶農的談判力量。
奶源缺口將長存
上市奶企調整結構尋出路
愈演愈烈的奶源短缺至今仍沒有止息的跡象。宋亮告訴中國證券報記者,眼下的奶源短缺問題要到明年二季度才有望緩解,“一方面,伊利、蒙牛等奶企2012年興建的牧場2014年有望陸續投產,另一方面,明年奶粉的進口價格有望下調,進口量也會隨之增長,對國內的奶源短缺將起到很好的緩解。”
但是宋亮同時指出,奶源短缺要基本解決還要到2015年,國內的奶源缺口仍將長期存在,“規模化養殖還需要十年的時間才有望發展起來,到那時也才有望達到國內奶源供求的平衡。”
奶源短缺也對A股奶業上市公司造成了不小困擾。
從三家以液態奶為主的上市公司的三季報來看,伊利乳業前三季度營業收入和凈利潤增速雖然分別達11.13%和84.12%,但這份略低于市場預期的三季報還是令其10月31日的股價開盤便“一”字跌停,蒸發近百億市值。而這一令市場失落的業績也主要是受了短期成本快速上升導致的三季度毛利率下降的影響,第三季度,伊利毛利率為26.19%,同比下降3.7%,環比下降3.24%。
光明乳業第三季度的毛利率顯然也跟伊利股份一樣受到了奶源價格上漲的影響,同比下降0.81%。三元股份則是持續虧損,同時預計全年凈利潤可能出現較大虧損,此次奶源價格上漲也進一步拖累了其三季度業績。
面對這一不利局面,各大奶企紛紛加強應對。招商證券食品飲料行業研究員王晗對中國證券報記者表示,“各大企業的應對策略主要有兩種,一是調高終端乳制品價格,二是調整產品結構。”
早在8月份,伊利、蒙牛便紛紛提高部分產品價格。隨著奶源緊張愈演愈烈,乳制品價格此后又經歷輪番上漲。進入12月,三元、光明等眾多品牌的乳制品又開始紛紛調價,據新華社全國農副產品和農資價格行情系統監測,8月份以來,全國塑袋裝純牛奶價格呈現較為明顯的上漲走勢。與8月1日相比,11月29日,塑袋裝純牛奶均價上漲9.3%。
“經過這幾輪漲價,乳制品價格的上漲幅度已經可以覆蓋生鮮乳上漲的成本,而且這一價格也已經被市場接受,各大奶業上市公司的業績壓力也得到了相應緩解。”王晗表示。
同時,調整產品結構成為各大奶企應對奶源短缺的一大利器。“在奶源短缺的情況下,企業會多生產一些乳酸菌飲料等產品,以此減少對生鮮乳的依賴,”宋亮告訴中國證券報記者,“由于產品結構不同,奶源短缺對各大奶企的影響不盡相同,比如相較于伊利跟光明,三元產品中的生鮮乳比重更大一些,受此次奶源短缺的沖擊也會更大一些,而且它的產品線要相對更短,所以調整空間也更小。”
值得一提的是,隨著此次生鮮乳價格的大幅上漲,中國液態奶的競爭力進一步下降,國外品牌的液態奶趁機加速進入中國。
至于液態奶進口會不會重演中國奶粉進口的一幕,王丁棉表示,“短期來看不會,因為進口液態奶品牌主要走高端路線,價格很高,只會占據一部分市場。它相對于伊利、蒙牛等品牌并沒有什么優勢。”
但李勝利也指出,“雖然現在進口液態奶的基數還很小,但它的發展勢頭是值得注意的,而隨著進口液態奶的大幅度增長,將來肯定會對中國的奶業造成沖擊。所以歸根結底還是要大力發展規模化養殖,提高奶牛的單產,降低生產成本,最終提高中國奶業的競爭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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