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眼遭退票疑云、丁晟質問光線…五一檔亂象爆發能否推動行業自律和改變？

每經記者｜畢媛媛    每經編輯｜溫夢華    

這個五一假期過得并不和平，電影圈的焦點都在戲外。

前有《后來的我們》大規模退票風波鬧得沸沸揚揚，貓眼作為影片的出品方和宣發方，一度被推到風口浪尖，被指操縱預售排片后惡意退票；后有《英雄本色2018》導演丁晟微博控訴影片宣發方光線影業宣發不給力，要求給出宣發過程各項明細。

兩者事件看似疑點重重，實則揭出這個行業的無奈，宣發行業進入到“深水區”，觀眾更是霧里看花，真真假假一團亂，尤其巨頭出現后，把持產業鏈多個端口，如何保持所謂的公正性和取得用戶及合作伙伴的信任，成了現今行業備受關注的問題。

然而，歷史上的所有進步都在抗爭和矛盾中進行，從某些角度來看，五一檔問題的集中爆發或是行業改變和自律的開始。

5月3日，貓眼專業版更新查看退票功能，同時在下午召開媒體懇談會，“我們不是在這里聲嘶力竭說貓眼沒有問題，我們是想把事情理清”，貓眼娛樂COO康利面對幾十家媒體言辭懇切，交談也持續了兩小時之久。

《后來的我們》退票始末，黃牛仍是疑案

客觀來說，《后來的我們》在整套的營銷流程上確實可圈可點。以懷舊情懷為核心戳中觀眾淚點，引起觀眾共鳴，如2017年10月，“劉若英要把自身情感經歷搬上銀幕”的消息席卷網絡，隨后黃韻玲、田馥甄相繼露面，“五月天演唱會同臺互動” “井柏然重回微博造勢”等話題也先后上過熱搜，今年4月，影片宣布主題曲《后來的我們》由陳奕迅獻唱，更是正式將影片引爆。

影片在貓眼“想看”人數上達到了70萬人，在百度指數和微信指數上同樣很高，《幕后玩家》《戰神紀》等影片在熱度上出現陪跑狀態，這直接造成《后來的我們》在檔期上的“一家獨大”。

▲《后來的我們》在非貓眼平臺的映前熱度（圖/貓眼電影）

但爭議也由此展開。每經影視（微信ID：meijingyingshi）記者關注發現，2017年以來的退票高峰，均出現在國慶檔、春節檔等熱門檔期，五一檔在普遍用戶心目中，并不算是個大檔期，那為何退票率到達了歷史最高？

▲重大檔期的退票“常態”（圖/貓眼電影）

康利對此解釋稱：

一是該片是同檔期唯一的熱門影片，買的多自然退的多；

二是該片很早就開啟了預售，因為預售期長，越早買票的用戶臨時改簽的概率越大；

三是《后來的我們》28日首映當天雖然是周六，但因為小長假調休是工作日，所以也有一部分觀眾因觀影時間不合適可能出現退票。

以上三個因素綜合，導致退票率高，也呈現出了“整體都高，單片突出”的態勢。

還需要注意的一點，影片退改簽功能在2016年~2017年取得了較大的突破，此前因為影院運營成本和制度規范管理等原因，這項功能一直遭遇了不少阻力，但康利在會上表示，目前全國已有6400家影院支持退改簽，使用的人數也自然增加。

總結來看，康利認為：4月28日《后來的我們》大規模退票在貓眼平臺的退票率是9.05% ，當日大盤整體退票率是8.05%。這個數據的確有異于日常，但沒有那么高，屬于異常中的正常。

不過，此前貓眼發表聲明中提到的“54%屬改簽，46%退票部分中，部分疑似是黃牛”的說法，貓眼表示目前通過技術手段無法確定退票行為里，具體有多少是黃牛行為，“黃牛現在的戰術和戰斗力，已經超脫了我們所假設的可能，他們和普通用戶的行為非常相像”。

5月3日，貓眼專業版APP更新，緊急上線退票數據查詢功能，用戶可以在該平臺內查到每部電影的大盤退票率、退票人次和貓眼退票率、退票人次。幾乎就在同時，淘票票專業版APP也上線可查詢平臺退票率這一功能。

▲5月3日，貓眼專業版APP緊急上線退票數據查詢功能（圖/貓眼專業版）

每經影視（微信ID：meijingyingshi）記者查詢貓眼專業版APP，發現退票率高的影片不在少數，如《壞爸爸》在上映首日的退票率就有9.2%，具體的原因目前尚未可知。

身兼多職，貓眼和影院信任的壁壘在哪？

既然貓眼擁有推出查詢退改簽的能力，但卻要等到身處懸崖邊才推出，其實是不能服眾的。換句話說，如果這項功能早些上線，還一定會爆發這次的風波嗎？

如果有可能，貓眼也許會想把時間往回撥提前采取應對措施，但現實是，因為種種原因，貓眼此前并沒有這些跡象。

這“種種原因”，正是用戶的疑惑點和影院的憤怒點。票務平臺的壯大，極大沖擊了影院的利益。
影院的排片很大程度上跟著預售情況走，但票務平臺又同時是影片的發行方，影院摸不清用戶畫像，這是影院的第一點被動；

接近90%的購票比例來自網售，影院拿不到錢，現金流被截斷，這是影院的第二點被動；

來自票務平臺的改簽退票服務對用戶而言擁有極強的便利性，但影院為此承擔風險，排出去的場如果經歷大規模的退票，對影院造成的是實打實的損失，這是影院的第三點被動；

用戶在影廳滯留時間短，衍生品和飲品售賣量下降，這是影院的第四點被動。
可想而知也能理解這次因為《后來的我們》退票事件，影院為此“揭竿起義”的原因。哪怕康利多次強調貓眼和影院核對數據的工作順利，不少影院雖然表示理解，但也無法從根本上消弭電商和票務平臺的矛盾。

▲截至目前，《后來的我們》累計票房超10億元（圖/CBO中國票房）

票務平臺憑借資金優勢，高舉高打進場，經歷一輪輪價格戰后，在線購票已成為用戶購買電影票的主流方式，并對影院現金流、影片排片、收入分配等帶來了實際影響。

在每經影視此前的影院調查中，有不少影院經理對每經影視（微信ID：meijingyingshi）記者吐過苦水，表示現在影院的日子不好過。（點擊《550億票房400多億在電商手里？ 影院這頭“現金奶牛”被斷奶》看詳細報道）

首都電影院經理鄧永紅無奈表示，“影院從租金到人工成本都很貴，加上水電費物業費片方分賬，如果你的錢再被第三方凍結著拿不回來…相當一部分的影院不盈利了，特別新建的影院已經不盈利了。”

不過康利在懇談會告訴每經影視記者，“我可以向大家透露，我們跟影城結算速度已經比剛開始的時候大大優化和提升了，現在到了一周上下的狀態”。

此次風波中，貓眼擁有出品方、發行方、票務平臺三個身份也遭到了不少質疑。目前市場中，低價票仍是將用戶帶進影院的一大因素，貓眼不管處于哪個身份，都有“權利”發放票補。事實上《后來的我們》在預售時的確有大量19.9元的低價票。康利對此解釋：“票補是由我們所有的出品方授權發行方來執行的，不但在貓眼平臺有，在其他同行的平臺也有投放。”

▲《后來的我們》中，貓眼擁有出品方、發行方、票務平臺三個身份（圖/貓眼專業版）

不可否認的是，票務平臺的出現讓觀眾得到實惠和便利，但低價票仍是影院的心病，
“大影院本來可以制定票價，我認為掛50元一張票招來觀眾是沒問題的，結果電商平臺在周圍的影院開展了票補活動，然后它再找來大影院，要不要降低票價，如果你說不行，它說好的，你周圍的影院我都布了，這就是逼迫你投降。要么你說好，你拿錢補貼給我吧，我也降低票。” 完美院線總經理吳鶴滬表示，“這樣對行業是惡性競爭，影院按票補量來排片，而且有實力的電商平臺還參與到了電影的制作、投資、宣發中，造成一種不公平競爭。”

這幾日貓眼既做“運動員”，也做“裁判員”的言論喧囂塵上，康利反復強調，

貓眼只是服務平臺，“我不能拒絕任何一個電影院在我的平臺上銷售，也不能決定任何一個電影在我的平臺上銷售，我只是中間的服務商，給各個產業合作伙伴提供服務，裁判員應該是有處罰和處置能力的，貓眼并沒有。”

但對影院而言，以前排片的主要依據是市場對影片的反應或者經驗感覺，而如今排片的主要依據卻是依靠電商平臺的預售結果來“指導排片”。用院線和影院的話語體系來說這叫“倒逼排片”——票已經在電商平臺上賣出，影院不排片不行。

▲購票APP（圖/東方IC）

康利解釋排片均通過正常的商務溝通請影城開啟預售，某影院經理針對春節檔影片的洶涌預售情況告訴記者：“預售本身不可能全排，比如八個廳可能只先排四個廳，另外四個根據市場反應在上映前再做調整”。
貓眼的責任

如今，線上購票比例已由此前報告里稱的八成接近如今的九成，同時票務平臺還在不斷拓展業務，開始介入到出品、發行等環節。在此次退票門中，有一種聲音認為，線上票務平臺的壟斷地位是造成這起事件的主要誘因。

不過貓眼并不打算已經放棄這塊蛋糕。因為事件的爆發，貓眼在一天時間內加班加點更新了APP并在一個晚上內緊急聯絡幾十家媒體宣布召開懇談會，從這些行為上貓眼似乎拿出了令人滿意的誠意。

康利向大家解釋：“貓眼是一個服務平臺，我們沒有一家電影院，也不生產和制造任何一部電影，我們是連接的狀態，服務好影城、片方和我們的觀眾。最近我們也在跟主管部門和行業伙伴溝通，下一步是不是要聯合一些行業力量，推出一些更有實際行動的措施。”

美國的反壟斷法，有一條著名的派拉蒙條款，好萊塢的電影巨頭公司不可以運營院線。所以最近很多觀眾也追問，國內是不是也該出臺此類政策？

現在這個問題也拋給了貓眼，康利的回應是：“我們的產業還沒有成熟和有序到這種程度，所以我覺得這種大家各自利用自己能力上的優勢，去進行自主的合乎法律法規的業務發展是正常的。確實貓眼是離中國觀眾最近的電影平臺，對電影公眾的行為、消費，我們有更敏銳的洞察和判斷，這在宣傳推廣過程中能更有效的指導我們，這是我們的核心優勢。”

輿論推動發展，在接下去的進程中，貓眼也唯有擺出更透明和更開放的姿態，才能取得用戶和影院長久的信任。當一家平臺成為寡頭，所有人的目光都將聚焦在你身上。